Science Corporation 本是由前 Neuralink 总裁 Max Hodak 于 2021 年创立的脑机接口公司,但最近,这家公司却突然宣布要进军器官保存领域。Hodak 称,这两件事都是在延长人的生命,二者并不矛盾。

目前,Science Corporation 已经正式成立了新业务部门,试图用一套更小巧、更便携的灌注系统来延长器官的体外存活时间,挑战现有的医疗技术极限。

要理解 Science Corporation 为何走上这条路,得先从它的创始人说起。

Hodak 是硅谷生物技术圈的老面孔。他在杜克大学读本科时就在著名的 Nicolelis 实验室为猴子构建脑机接口,毕业后创办了机器人云实验室公司 Transcriptic,后来又在 2016 年与 Elon Musk 等人共同创立了 Neuralink,担任公司总裁。在 Neuralink 的五年里,Hodak 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而 Musk 则主要扮演愿景设定者和公众代言人的角色。


图丨Max Hodak(来源:The Institute)

但这种分工模式似乎并不顺畅。据 Fortune 2022 年的报道,Musk 早期每周会到访 Neuralink 办公室一次,后来减少到每季度只来两次左右,每次不过几个小时。

但他对公司的重大决策仍保有签字权,这让管理层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Hodak 实际主持日常工作,却无法在关键问题上独立拍板;高管们想找 Musk 沟通,又很难获得这位忙于 Tesla 和 SpaceX 事务的亿万富翁的注意力。Musk 偶尔造访后,公司的优先级往往会突然调整,有时令人措手不及。与此同时,Neuralink 在 Musk 设定的激进时间表面前不断延期,紧张感逐渐累积。

2021 年 5 月,Hodak 在推特上宣布离职,措辞客气但耐人寻味。当有人评论说“在公司还没有任何产品上市时,领导层就离开,这也太早了,Hodak 只回复了一个词:“ame”(我也这么觉得)。或许在暗示他的离开并非出于自愿。而 Neuralink 的八位联合创始人中,到 2022 年初也只剩下两位还在公司。

离开 Neuralink 后,Hodak 很快启动了新项目。2021 年夏天,他创立了 Science Corporation,最初以隐秘模式运作。根据当时的 SEC 文件,公司在成立初期就从 14 位投资者那里筹集了超过 4,700 万美元。一些前 Neuralink 员工也加入了新公司,包括曾任 Neuralink 生物学总监的 Alan Mardinly。

2022 年 11 月,Science Corporation 正式公开亮相,发布了旗舰产品 Science Eye,一种结合光遗传学基因治疗和植入式 micro-LED 显示面板的视觉假体,针对视网膜色素变性和干性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患者。与 Neuralink 依赖电极直接刺激大脑皮层的路线不同,Science Eye 选择了在视网膜层面介入,技术风险和监管路径都有所不同。


图丨Science Eye(来源:Science Corporation)

2024 年 4 月,Science Corporation 完成了一笔重要收购:从濒临破产的法国公司 Pixium Vision 手中买下了 PRIMA 视网膜植入物的知识产权和相关资产。PRIMA 是一种光伏驱动的视网膜下植入物,最初源于斯坦福大学的研究,通过无线方式将图像信息传递给视网膜的双极细胞。

同年 10 月,Science Corporation 公布了 PRIMA 的初步临床试验结果:38 名因地图状萎缩(geographic atrophy)而丧失中央视野的患者在植入后能够识别字母、阅读文字,这是视网膜假体领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2025 年 6 月,公司已向欧洲监管机构提交了 CE 认证申请。

根据 Pitchbook 的数据,Science Corporation 自成立以来累计融资约 2.9 亿美元,目前拥有约 170 名员工。在视觉恢复领域,它实际上已经跑在了老东家 Neuralink 的前面,后者的 Blindsight 项目虽然在 2024 年获得了 FDA 的“突破性设备”认定,但尚未公布类似的临床数据。

现在,Hodak 决定把公司的能力边界再往外推一步。

器官灌注技术的核心逻辑并不复杂:通过持续循环含氧血液或特殊灌注液,让离体器官保持代谢活动,从而延长其可用时间窗口。这项技术在器官移植领域已有成熟应用。人体肾脏在冰存条件下可存活 24 至 36 小时,而使用灌注设备可以将这一时间延长至四天甚至更久。对于心脏和肺脏这类对缺血更敏感的器官,灌注技术的价值更为明显。

据了解,推动 Hodak 涉足这一领域的,是一个 17 岁波士顿男孩的故事。这个男孩因囊性纤维化导致肺功能衰竭,依靠 ECMO(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ion,体外膜肺氧合)维持生命,等待肺移植。

但在等待名单上排了两个月后,他出现了并发症,失去了移植资格。医生和家属面临着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是否继续用本应作为短期过渡方案的 ECMO 来维持他的生命?最终,当机器的氧合器开始失灵时,医生选择不再更换。男孩很快失去意识并去世。

而这也反映了当前器官灌注技术的核心困境。以 ECMO 为例,这种用于心肺功能衰竭患者的生命支持系统每天运行成本可达数千美元,患者必须留在医院接受持续监护,设备需要频繁的手动调整。新冠疫情期间,ECMO 的供需矛盾被进一步放大。器官移植专用的灌注设备同样价格高昂且操作复杂,通常只有大型移植中心才具备条件使用。

Science Corporation 的目标是开发一套更小型、更自动化、成本更低的灌注系统。公司团队已经搭建了原型机,据报道目前可以使兔子肾脏在体外存活 48 小时,并计划在明年春天将这一时间延长至一个月。系统采用模块化设计和闭环自动控制,理论上可以减少对专业操作人员的依赖。


(来源:Science Corporation)

目前,这个市场正在快速增长。根据市场研究机构 Persistence Market Research 的预测,全球灌注系统市场规模将从 2025 年的 46.4 亿美元增长至 2032 年的 84 亿美元。驱动因素包括器官移植需求持续上升、供体器官长期短缺、以及医疗机构对扩大可用器官池的迫切需要。据美国器官获取与移植网络的数据,美国目前有超过 10.5 万人在等待器官移植。

不过,作为一个新入局者,Science Corporation 也要面临许多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TransMedics 等公司已在该领域深耕多年,其器官护理系统(Organ Care System,OCS)获得了 FDA 批准,可用于心脏、肺脏和肝脏的体外灌注保存,并建立了包括私人飞机机队在内的器官运输网络。2025 年,TransMedics 已获批启动新一代 OCS 心脏系统的临床试验。Science Corporation 想追赶上先发者,要做的还有很多。

Hodak 将器官灌注视为公司“长寿技术”(longevity technologies)版图的自然延伸,并表示这一方向在创立 Science 时就已纳入规划。他的愿景颇具野心:“能不能把一颗肾脏像行李一样托运到东海岸?或者让那个(需要生命支持的)孩子背着一个背包回家?”这是他所描述的“可更换零件的世界”,听起来仍然遥远,但比几年前更近了一步。

Science Corporation 的这次战略扩张也反映了硅谷生物技术创业的一个趋势:从单一技术点向平台化发展。脑机接口、光遗传学、基因治疗、器官灌注……这些看似分散的领域,在底层都涉及对人体系统的深度理解和精密干预。拥有跨领域能力的公司可能比专注于单一赛道的竞争对手更具韧性,因为它们可以在不同产品线之间共享知识、人才和基础设施,也能在某一条路线遇阻时有所依托。

当然,和脑机接口一样,器官灌注同样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从兔子肾脏的 48 小时存活到人体器官的长期保存,从实验室原型到获得 FDA 批准的商业化产品,Science Corporation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器官灌注技术涉及复杂的生理学机制、工程设计、严格的监管审批和大规模的临床验证,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让项目停滞甚至搁浅。不过,公司在视觉恢复领域已经积累了可观的临床数据,PRIMA 植入物的商业化前景渐趋明朗。如果这条路走通,或许能为器官灌注业务的长期投入提供一些底气。

参考资料:

1.https://science.xyz/technologies/vessel/#heart-image

2.https://www.wired.com/story/a-brain-computer-interface-company-is-getting-into-organ-preserv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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