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自
2025年，自动驾驶行业悄然完成了一场静默的成人礼。
曾几何时，自动驾驶是科技展台上炫目的概念车、是硅谷精英口中"十年内取代人类司机"的豪言、是资本热钱追逐的"性感赛道"。然而，当特斯拉FSD在中国街头频繁刹停于锥桶前，当Robotaxi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园区兜圈，人们开始怀疑：这项技术是否永远停留在"再等五年"的循环里？
但就在2025年，一切悄然改变。这一年，没有惊天动地的宣言，却有扎实的里程碑——小马智行与文远知行双双通过证监会备案，筹备港股上市；蘑菇车联联合比亚迪拿下新加坡首个L4级自动驾驶巴士官方项目，中国方案首次嵌入发达国家公共交通主干网；深圳、北京、上海等地陆续开放"主驾无人"商业化运营；L3级自动驾驶准入制度进入倒计时……
自动驾驶，终于走出了它的"青春期"。
中国方案出海提速，多场景落地打开增量空间
2025年，中国自动驾驶企业的全球化步伐显著加快，从技术输出到项目落地，从单一场景到多元合作，中国方案正在全球智慧交通建设中占据重要地位。其中，蘑菇车联中标新加坡项目与文远知行的海外运营拓展，成为两大标志性事件。
10月，新加坡陆路交通管理局（LTA）宣布，由蘑菇车联（MOGOX）、MKX Technologies与比亚迪组成的联合体，中标新加坡首个L4级自动驾驶巴士官方试点项目。这是新加坡公共交通史上首次引入L4级自动驾驶巴士服务，也是中国自动驾驶全栈技术解决方案首次纳入海外公共交通系统。
此次中标项目具有极强的"实战性"。根据规划，2026年下半年，自动驾驶巴士将在新加坡纬壹科技城191号线路和滨海湾、珊顿大道的400号线路投入运营。这两条线路均位于新加坡交通与商业核心区，串联起滨海湾邮轮中心、滨海湾花园、地铁站等热门场所，需直面早晚高峰人流、非机动车穿行等复杂路况，对技术的安全性与可靠性提出极高要求。
蘑菇车联能够脱颖而出，核心在于其同时具备"L4全栈技术+城市级AI调度平台+发达国家主干道商业化落地"能力。该企业采用"端到端感知模型+混合架构"，结合自研的物理世界AI大模型MogoMind，赋予车辆深度认知与自主决策能力。在此之前，蘑菇车联的自动驾驶巴士MOGOBUS已在中国10余个省份实现常态化运营，累计安全行驶里程突破200万公里，服务乘客超20万人次，还曾在联合国全球环境科学家大会、F1中国大奖赛等国际活动中承担接驳服务。这标志着中国自动驾驶企业，正从"单车智能输出"迈向"系统级出海"——不再是技术供应商，而是城市智能交通的共建者。
对行业而言，这一项目的意义远超单一商业合作。新加坡作为全球公认的"智慧交通试验场"，其2040年陆路交通总体规划将自动驾驶列为核心升级方向。蘑菇车联的成功落地，不仅为中国自动驾驶技术出海提供了"高密度城市样本"，也将提升中国在全球自动驾驶标准制定中的话语权。蘑菇车联副总裁吕斌表示，未来将深化与新加坡交通部门的协同，助力构建全球可持续的公共出行服务体系。
除了公共交通领域，Robotaxi的全球化运营也在加速。12月，文远知行与Uber联合在迪拜推出Robotaxi公开运营服务，覆盖乌姆苏盖姆、朱美拉等区域，初期配备安全员，计划2026年初实现无安全员运营。与此同时，特斯拉在6月于美国奥斯汀南部启动Robotaxi小范围测试，首批投入约20辆Model Y，验证无安全员运营路径，其Cybercab计划预计2026年推出。全球范围内的多场景落地，正在推动自动驾驶技术的跨区域优化与迭代。
L3从纸面走向街头，双城试点勾勒商业化路径
自动驾驶行业的发展，始终离不开政策的护航与引导。2025年，中国在自动驾驶政策层面完成了从"试点探索"到"规范准入"的关键跨越，其中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便是L3级自动驾驶的正式落地。
4月，北京率先实施《自动驾驶汽车条例》，明确将L3级自动驾驶纳入个人乘用车场景，首次清晰界定了"系统责任"与"驾驶员责任"的边界——当车辆处于L3运行状态时，系统需对驾驶行为负责，驾驶员仅需在系统发出接管提示后及时响应。这一条例的出台，为后续国家层面的准入政策提供了重要的地方实践样本。
9月，工信部等八部门联合发布《汽车行业稳增长工作方案（2025—2026年）》，明确提出"有条件批准L3级车型生产准入"，直接为L3的量产应用按下"加速键"。政策层面的连续发力，让车企的技术积累终于有了落地出口。
12月成为L3落地的"爆发月"。12月15日，工信部公布首批L3有条件自动驾驶车型准入许可，长安深蓝SL03、北汽极狐两款车型成功入选，分别获得重庆、北京特定区域的运营资格。其中，长安深蓝SL03限定在重庆特定快速路、拥堵单车道，车速不超过50km/h；北汽极狐则可在北京指定高速及快速路运行，车速上限提升至80km/h。
紧随其后，重庆为长安深蓝SL03发放全国首块L3专用正式号牌"渝AD0001Z"，北京也同步发放3块专用号牌，京渝双城形成南北呼应的试点格局。12月26日，46辆长安深蓝SL03在重庆内环等复杂路段开展规模化路测，进一步验证L3在真实交通场景中的可靠性。有行业分析师指出，"京渝试点的意义不仅在于‘首单落地’，更在于建立了‘国家准入+地方运营’的闭环体系，为2026年L3的规模化推广奠定了基础。"
端到端与本土化激战，成本下探推动智驾平权
政策的放开，背后是技术的持续成熟与成本的快速下降。2025年，自动驾驶技术领域呈现出"路线分化与融合并存"的特点，端到端架构、本土化适配、成本控制成为核心竞争焦点。
4月，华为发布ADS 4.0与WEWA架构，成为行业技术迭代的重要风向标。这套系统采用"云端世界引擎+车端世界行为模型"的端到端方案，将系统延时降低50%，能够更好地应对高速拥堵、城区复杂路口等长尾场景。华为智能驾驶总裁靳玉志在9月的WNEVC大会上披露的路线图显示，华为计划2025年完成高速L3试点与城区L4测试，2026年实现规模化商用，2027年推动L3放量与城区L4商用。端到端架构的优势在实际测试中逐步显现，也引发了行业对传统模块化方案的重新审视。
外资企业的本土化布局同样动作频频。2月25日，特斯拉中国分批次向HW4.0车型推送FSD系统（版本2024.45.32.12），采用纯视觉方案+本土化数据训练，一次性买断价格为6.4万元。不过，由于OTA备案问题，特斯拉曾在3月暂停FSD免费体验，直至4月28日完成合规备案后才重启服务，并将功能名称调整为"智能辅助驾驶"以符合国内监管要求。特斯拉的入华，不仅加剧了高端智驾市场的竞争，也推动了本土企业在数据合规、场景适配等方面的能力提升。
更具行业颠覆性的是"智驾平权"的加速到来。2月10日，比亚迪秦L DM-i智驾版正式上市，起售价仅9.98万元，全系标配天神之眼C辅助驾驶系统，将高阶智驾功能直接拉入10万元内区间。这款车型的推出，彻底打破了"高阶智驾仅属于豪华车"的固有认知，倒逼竞品纷纷降价或升级标配。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底，15万元以下车型的高阶智驾渗透率从年初的5%提升至18%，智驾功能正在成为新车的核心竞争力。
在Robotaxi领域，前装量产成为降本关键。4月12日，滴滴与广汽埃安联合发布前装量产L4级Robotaxi硬件平台，采用多重冗余设计与L2 Fallback方案，计划2025年底实现量产交付。随着前装技术的成熟，Robotaxi的单车成本已从早期的百万元级降至30万元左右，为后续规模化运营奠定了基础。
双重上市开启新篇，理性募资聚焦商业化
2025年的资本市场，对自动驾驶行业而言是"寒冬中的暖流"。11月6日，小马智行与文远知行双双在香港交易所挂牌上市，形成"美股+港股"的双重主要上市格局，成为全年行业最受关注的资本事件。
此次上市，两家企业均将募资重点投向商业化落地。根据上市公告，小马智行发行价为每股139港元，"绿鞋"后集资额达77亿港元，计划将40%的资金用于加速L4级自动驾驶技术商业化，包括扩大车队规模、提升算力中心建设等。小马智行创始人、CEO彭军在上市仪式上表示，公司当前核心任务已从技术验证转向"规模化"扩张，"此次募资将成为推动规模化战略落地的关键支撑"。他还透露，行业盈亏平衡点预计在2028至2029年，港股上市有望加速这一目标的实现。
文远知行则以每股27.10港元的价格发行，"绿鞋"前募资总额为23.9亿港元，资金将主要用于招募全球顶尖AI与自动驾驶人才、扩大全球Robotaxi车队规模及构建销售服务网络。不同于小马智行的"技术深耕"，文远知行主打"全球化落地"战略，已与Grab合作开拓东南亚市场，与Uber在沙特利雅得上线Robotaxi服务，2025年第二季度其Robotaxi收入达到小马智行的四倍。
值得注意的是，两家企业的上市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上市首日，文远知行股价报23.50港元，较发行价下跌13.28%；小马智行股价报120.3港元，同样跌破发行价。背后反映的是资本市场对自动驾驶行业"高投入、慢回报"特性的理性认知。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文远知行营收约1.99亿元人民币，研发开支达6.4亿元；小马智行营收约2.52亿元，研发投入6.88亿元，两家企业的研发费用占比均超过300%。
尽管首日破发，但此次双重上市仍具有行业标杆意义。作为全球首批实现美股+港股双重上市的Robotaxi企业，小马智行与文远知行的资本路径，为行业其他企业提供了融资参考，也让资本看到了自动驾驶行业的长期价值。有券商分析师指出，"在资本退潮期，头部企业通过双重上市获得稳定的融资渠道，将进一步加剧行业分化，推动资源向具备技术与落地能力的企业集中。"
从"能开"到"敢坐"：在创新与规范中找到平衡
技术成熟只是第一步，公众接受才是终极考验。
2025年，多个城市开始尝试"去安全员化"。深圳率先允许L4 Robotaxi在指定区域开展收费载客，无需主驾人员；北京亦在亦庄扩大"主驾无人"测试范围。初期乘客多为科技爱好者，但随着服务频次提升、价格下探（部分线路低至3元/公里），普通市民开始尝试。
有趣的是，用户反馈显示：最让人安心的，不是技术多先进，而是"它像老司机一样稳"。
2025年，多起安全事件与监管政策的出台，推动行业形成"创新与规范并重"的发展共识。
12月6日，株洲哈啰Robotaxi在斑马线发生伤人事故，当地立即暂停了该L4级车队的运营。调查结果显示，事故暴露出行人识别不及时、应急处置机制不完善等问题。这一事件引发行业对"规模化运营与安全保障"关系的重新思考，也推动地方监管部门收紧了场景准入条件，强化了对企业安全测试流程的审核。无独有偶，12月旧金山发生的变电站火灾事件，也给全球自动驾驶行业敲响了警钟。火灾导致局部区域信号灯失灵，Waymo的自动驾驶车队因无法应对极端基础设施失效场景而集体抛锚，加州监管机构随即启动调查。此次事件暴露了自动驾驶系统在"非常规场景"下的决策短板，推动行业开始重视灾备方案与特殊场景应急协议的升级。
监管层面的应对也更加及时。除了此前的OTA备案要求，针对L3落地后的责任认定、数据安全等问题，相关部门正在加快制定配套细则。有业内专家表示，"自动驾驶的规模化，必须建立在完善的安全体系与监管框架之上。2025年的这些事件，虽然短期内会影响部分企业的推进节奏，但从长期来看，将推动行业走向更健康、更可持续的发展轨道。"
2025，自动驾驶的"转折元年"
站在2025年末回望，这一年无疑是自动驾驶行业的"转折元年"。政策上，L3从试点走向准入，为商业化打开了政策窗口；技术上，端到端与本土化方案激战正酣，成本下探推动智驾平权；资本上，双重上市提供了稳定的融资渠道，让行业在理性中寻找长期价值；全球化上，中国方案成功出海，在全球智慧交通建设中崭露头角。
当然，行业仍面临诸多挑战：L3的规模化运营还需突破场景限制与成本瓶颈，全无人Robotaxi的安全验证仍需时间，跨区域的监管标准尚未统一，盈利模式仍在探索之中。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动驾驶的"终局剧本"已开始落笔，技术、政策、资本、市场的共振，正在让曾经的科幻场景逐步成为现实。
2026年，随着L3车型的量产放量、Robotaxi车队的规模化扩张、全球化项目的持续落地，自动驾驶行业将进入更激烈的"淘汰赛"阶段。那些能够平衡技术创新与安全保障、兼顾本土深耕与全球布局、打通商业闭环的企业，将在这场竞争中占据先机。而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更智能、更安全、更便捷的出行时代，已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