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人类与机器该如何和谐共处？
复杂国际局势下，如何基于中国问题和需要建设国家安全学自主基础理论体系？
财政资金较紧张背景下，如何用好政策工具推动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减负？
当下，这些备受关注的重大现实问题，你都可以在12月29日发布的“上海社联2025年度论文”（详见表1）（以下简称“年度论文”）中探寻解决之道。
表1 上海社联2025年度论文（排名不分先后）
年度论文如何产生？
上海社联年度论文评选是从2013年开始的，今年已经进行到第十三年。
2025年年度论文评选活动由上海社联联合《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复旦大学国家智能评价与治理实验基地组织开展，对2025年度上海社科学者发表于国内中文学术期刊的原创性学术成果进行了全面梳理和推介，年度论文评选无需作者自行申报，而是依托各学科权威专家、学术期刊主编、资深学术编辑等专业力量，开展多轮遴选评审，经过多轮专家遴选和人工智能筛选，最终产生10篇具有高度学术价值和社会影响力的论文，旨在反映上海哲学社会科学前沿代表性成果。
2025年12月29日，“上海社联2025年度论文”在上海社会科学馆发布。
年度论文终评评委、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文军认为，年度论文评选既是对已有成果的阶段性检阅，更是对未来研究方向的主动塑造。其特征不仅仅是要筛选出本年度的几篇优秀文章，更是一次学术风向的集体审视和研究范式创新的集中对话。在文军看来，好的论文应该具备三个特征：其一，问题价值，即是否植根本土，触及真问题；其二，学术价值，即是否在对话中推进理论原创与知识增量；其三，实践价值，即是否提供穿透现实、启迪决策的洞见。评审过程因而成为一场关于“何为当前优秀研究”的集体反思，旨在确立契合时代需求与中国情境的学术评判标准。
年度论文终评评委、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陈钊表示，他参与的论文终评会是一个多学科的专家会，大家在交流的时候会特别注重研究选题的问题意识。因为只有在问题层面，而不是方法层面，才能够比较顺畅地进行多学科交流和判断。各位专家在判断论文取舍时，都非常注重学术研究的知识创新、理论创新与方法创新。
年度论文终评评委、华东政法大学教授陈金钊则表示，这是一项别开生面、具有创新意义的活动，是有组织科研的一部分。年度论文评选不用作者申报，从众多的论文中筛选出来，客观性很强，年度的及时评价体现了对效率的重视。在众多的学术评价中具有鲜明特色。
问题导向，重视人才培养
从入选的年度论文议题看，问题导向比较明显。有重大问题的前瞻性研究，如“智能时代的社会基本矛盾与社会发展动力”、“大模型价值对齐的法治进路”、“教育与人工智能的双向定义——兼论教育如何为技术赋魂和启蒙”、“通往‘未来’的社会学：认识延展与核心议题”；有热点难点问题的探究，如“推动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减负:收入再分配政策效应的视角”；还有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方法论，如“国家安全学自主基础理论体系建设刍议”。
从论文获奖者年龄结构看，田志伟、杨知文、陈拯、吴越菲、韩旭至等均为“80后”青年学者，占据年度论文的半壁江山。从学术传承角度看，可见上海青年社科学者的成长和成熟。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席教授吴俊是本届年度论文的终评评委之一，他认为，既重国家和社会的迫切需求，回应当下现实问题，又不偏废基础理论研究，开拓学科思想的高度、深度、广度，是年度论文体现守正创新价值导向的一个宏观面向。旨在系统性地引导学术研究的目标设定，因此古今中外的各类研究成果都能够在年度评选中得到重视。中外互鉴而基于中国本位，古今兼顾而不失当下关怀，这正是新时代中国学术生产和自主知识体系建设的大道通衢。
吴俊认为，重视中青年学者的创新贡献，是年度论文评选宗旨的一个明显特点。尤其是在人工智能、技术迭代、研究范式转型的当下，年轻一辈学者的前沿研究往往意味着未来学术发展的主流方向。这对于人文社科领域而言，尤其值得提倡。大成果需要厚积薄发，创新探索则多源于科学思维和研究方式的创新，年度论文对于中青年学者优秀成果的偏重，正面鼓励了科研发展的创新活力，有助于学术发展的可持续性。
侧重创新性与前瞻性
当前，人机社会如何治理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新的重大问题。从10篇入选论文主题看，《智能时代的社会基本矛盾与社会发展动力》（孙伟平，上海大学）《大模型价值对齐的法治进路》（韩旭至，华东政法大学）《教育与人工智能的双向定义——兼论教育如何为技术赋魂和启蒙》（李政涛，华东师范大学）等三篇论文，分别从哲学、法学和教育学的角度，分析和解决人工智能时代人与机器如何处理关系，如何进行人工智能立法，以及人类智能与人工智能如何双智平衡、双智共创和双智共生的问题。
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孙伟平（年度论文获奖者）在发言中讲到，他是2017年从中国社科院调入上海大学，在他看来，上海的学术环境非常好，对自己的学术生涯很重要。孙伟平的专业是价值哲学和人工智能哲学，因为此前做过两个国家重大社科基金的项目，后来又成为华为大模型价值对齐合作项目的承担者，主要研究人类怎么教育机器讲道德。这次入选的论文，是他申请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代表性成果之一。孙伟平认为，当前人工智能对人的替代越来越普遍，因此，需要我们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中国化的最新成果，前瞻性地预测、冷静地去观察，特别是要做好顶层设计，建设新型人机关系和人机社会。
巧合的是，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副教授韩旭至（年度论文获奖者）介入大模型的相关研究，也是因为比较早接触产业界委托的横向课题，当时团队给蚂蚁集团大模型做测试，发现大模型有偏见、歧视、有害输出等诸多问题。2024年，他便以《大模型对齐的法治机制》为题做了国家社科项目，这篇入选论文是项目的首篇成果。韩旭至强调，目前大模型对齐的方法、程序、后果，在我国法律里面缺乏明确法律约束，实践中就会导致容易采用最严格的对齐标准，后果是，要么大模型会输出有问题结果，要么越来越傻，这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所以要找到具体的平衡点，要追求合理的成本模型安全，共建共享路径。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学系教授李政涛（年度论文获奖者）认为，如果说人工智能重新定义世界、改变世界和塑造世界，那么人类智能则“定义人工智能的定义”、“改变人工智能的改变”、“塑造人工智能的塑造”。这昭示出一个永恒不变的真谛：人类智能永远是人工智能发展的基石和底座。它始终应该是人工智能未来的引领者， 通过引领人工智能的未来，指向人类的未来。
围绕自主知识体系构建
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已成为时代发展的内在需要。因此，人文社科研究要探索构建基于中国实际、解决中国问题的知识体系，强调文化自信和理论创新，以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
年度论文中，《通往“未来”的社会学：认识延展与核心议题》（吴越菲，华东师范大学）、《国家安全学自主基础理论体系建设刍议》（陈拯，复旦大学）两篇论文，都在自主知识体系建设方面有创见。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吴越菲（年度论文获奖者）认为，未来社会学与中国社会学的未来休戚与共。21世纪中国自主社会学知识体系的建构集中面临着诸多现实挑战，尤其需要在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面向人类社会发展的未来发出强有力的社会学声音。建构中国自主的社会学知识体系，不仅需要立足于历史来洞见未来，也需要打破线性的时间推断，研究未来如何参与到历史中。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陈拯（年度论文获奖者）则认为，中国国家安全学既要服务于中国国家安全，也要为世界普遍安全作出贡献，不仅要立足本土经验，还要进一步展示非西方世界安全问题与经验的丰富性。学界需要进一步发挥主体意识，更加重视理论思辨与实证研究的结合，更加积极地推动跨国比较和理论对话，主动参与学术创新竞争，努力将自身特色转化为创新优势，力求真正提升国际学术地位，成为全球安全学理论创新的引领者。
不断优化中的文科学术评价
下一步，该如何继续优化人文社科领域的学术评价机制？
文军教授提出三个方面的建议，一是，实施精准分类与融合评价：在学科分类基础上，深化按研究类型（如基础/应用/交叉）的分类评价，并为真正突破学科边界、生成新范式的“融合研究”设立专项评审通道，引导范式创新。二是构建学科“小同行”评议与多元对话机制：依托大数据实现论文与评审专家的精准匹配，保障评审专业性。三是强化成果深度转化与长效激励：通过组织高端学术论坛、政策对话会及建立“年度论文成果库”等形式，深度挖掘与传播其学术与政策内涵。将评选与长期人才支持计划相衔接，尤其要为青年学者提供持续性的成长通道。
组织年度论文智能评选的复旦大学国家智能评价与治理实验基地副主任赵星，也给出了他的优化建议：首先，强化问题驱动与战略对接的牵引机制。后续评选中，可进一步强化“国家重大战略响应度”与“自主知识体系构建贡献度”专项评价维度，结合智能系统识别那些真正扎根中国实践、回应时代命题、并能形成系统性理论突破的成果。引导研究从“跟踪评述”转向“原创构建”，推动上海学界在阐释中国道路、贡献中国方案上形成标志性成果。
其次，构建长周期追踪的动态评估模式。可在现有评价基础上，推动建立“发表后评价—社会贡献追踪—学术影响延时评估”的全周期评价机制。可依托基地大数据能力，持续监测入选论文在政策引用、行业转化、公众认知、国际对话等方面的实际影响，设立长效社会贡献回溯评选机制，定期对发表5年/10年以上的成果进行影响力再评估，真正识别出具有持续价值与时代意义的学术典范。
上海市社联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王为松表示，上海社联一直在探索人文社会科学学术评价体系创新。今年的论文评选，除了知识创新、理论创新之外，也非常重视学术研究的方法创新。整个评选过程中，特别注重论文在推进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和创新方面的贡献。论文质量永远是第一位，在论文水准相当的情况下，更倾向于青年学者和两年内未入选的学者，我们每年都在优化学术评价机制，希望惠及到更多上海社科学者，更好地推动和服务国家战略和上海的城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