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XXX
来源 | 她刊
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鞠婧祎,这周照常亮相各大活动。
上周,她与经纪公司丝芭传媒的合约罗生门再起波澜,双方就是否伪造补充协议签名各执一词。
丝芭显然懂得艺人在舆论场上的软肋,你来我往间直接祭出大招,公布了鞠婧祎的收入。
“月薪25万”“收入1.3亿”等数字,瞬间刺痛了打工人敏感的神经。最后,丝芭喊话鞠婧祎再不收手,就要实名举报其经济犯罪。
艺人与经纪公司对簿公堂的互撕戏码相当常见,不寻常的是,过去十年,鞠婧祎曾属的SNH48组合中,有超过20名艺人与公司闹解约,而且每次赛博升堂中,大众都近乎一边倒地在共情艺人。
在SNH48精心制造的楚门秀里,少女们的转身离开从来都不是一件潇洒的事情——有人在竞争中心态崩溃,有人因抑郁躯体化退团,有人付不起高额解约金成为老赖......
离开的决定,关乎青春、金钱,更关乎真实的生活和梦想。
解约
鞠婧祎的这场解约大戏,从她去年30岁生日的那天,就开始了。
2024年6月18日,丝芭传媒一大早便在社交平台上祝鞠婧祎生日快乐,并发布公告称双方第一阶段合作圆满完成,根据补充协议条款,即日起进入第二阶段的合作。
对此,鞠婧祎先是问号二连,随后称早已和公司表达过到期不续的决定,对公司所说“补充协议条款”“第二阶段合作”毫不知情。
一小时后,丝芭发布长文回应称,补充协议于2018年9月10日由鞠婧祎本人签署,具备既定效力,此次是鞠婧祎单方面突然通知公司,要求解约。
此后的一段时间,双方的纠纷转到台面之下。直到去年11月,丝芭发布声明,指控鞠婧祎违反补充协议,私接公开商务活动。鞠婧祎工作室则咬定不存在补充协议。
这份补充协议是否存在,依旧是近期风波中双方的争论焦点。
因利益分配、发展规划等冲突,艺人与经纪公司闹解约,并不新奇。在丝芭这片神奇的土壤上,熟悉的剧情,更是早就上演过多次。
过去十年,鞠婧祎曾属的SNH48组合中,有超过20名艺人与丝芭传媒因解约对簿公堂。
在这些解约风波中,30岁,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合约规定,成员们的合约时长取8年和30岁之间更长的那一段,即8年期满后,如果成员未满30岁,则自动延长至30岁。
组合中不乏一些14岁便入团的女孩,这意味着她们的合约将长达16年。
30岁的限制,直接买断女爱豆在偶像工业最有价值、最宝贵的青春。除此之外,丝芭还有附加的20年的影视约,能够继续捆住那些有潜力在影视圈分一杯羹的艺人。
对此,网友锐评:“SM在丝芭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作为韩国三大娱乐公司,SM曾在2009年被东方神起的三名成员告上法庭,指控13年奴隶合约。正是由于这场官司,目前韩国法律规定,经济公司与艺人签署的合同期限不得超过7年。
面对这样一份近乎是卖身契的条约,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孩前赴后继地加入其中?
原因之一或许在于,签约时她们大多涉世未深,对合同和演艺生涯没有清晰的认知和判断,为了所谓梦想,头脑一热就签了。
今年30岁到期毕业的段艺璇,在加入SNH48时还在就读大二。她感叹当时傻乎乎地以为,如此离谱的条约不会严格执行。
图源:@愿风裁尘
另一方面,据二期生黄婷婷透露,丝芭签约时并未给成员太多的协商空间和考虑时间。当初在选拔阶段完成两轮面试后,选手们就收到了公司的合约,只有签约者,才能进入最终一轮。
面对一纸合约和来之不易的终选机会,不少女孩选择赌上一把。
中途不赔钱全身而退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一个广为流传的案例是,BEJ48(SNH48姐妹团)的陈逸菲,顺利上岸上海市金山区人民法院公务员,无痛解约。因而有网友调侃,“只有考公才能毫发无伤地逃离丝芭”。
图源:@公考情报站
这样的说法,有些夸张。实际上,丝芭的合约相当于一份竞业协议,不少人无需考公,只要完完全全做回素人,就可以无痛解约。
然而,只要是继续吃互联网这碗饭的,无论自媒体博主、团播,甚至不露脸的虚拟主播,都难逃过丝芭法务部的违约起诉。
2019年,鞠婧祎的同期队友黄婷婷与丝芭传媒闹解约后败诉,最终被判350万违约金。未按时支付的她被强制执行时,仅查出9万财产,从而成为了“老赖”。
另一同期队友曾艳芬则透露解约时公司向她索要300万解约费,最后“可能是看我没什么价值了,家里穷,答应60万放我走了”。
可哪怕提前离开极大可能面临远超负荷的天价违约金,每年依旧有SNH48的成员忍不下去,纷纷出走。
钱,或许是一大原因。曾艳芬爆料,公司为她接一部戏的片酬是100万元,她税后到手9万元。更早之前,丝芭与曾经的总选第一赵嘉敏的解约判决书中提到,单独代言的广告合同价40万元,赵嘉敏只到手3万元。算下来,分成差不多1:9。
而对于底层的小偶像来说,这些外务资源遥不可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们的工资构成往往只包括底薪、公演场次补贴和粉丝互动APP“口袋48”里的粉丝打赏提成。
此外,还有一套花式扣钱制度等着她们——公演场次不够,扣钱;资料未及时上交,扣200元。
图源:@塞纳河大腿子
然而,在这场养成游戏中,困住女孩们的,远不止金钱这些事儿。
少女养成楚门秀
一个遗憾的事实是,成立13年,提到SNH48,大多数人还是只能想到鞠婧祎。除此之外,路人对SNH48的印象便只剩下,这是一个“人很多的女团”。
不过,是否出圈对于SNH48而言,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在内娱,她们自成一派,打造着一场没有剧本的楚门秀。
在这场楚门秀中,女孩们认领到的角色是“触手可及的偶像”。
这一概念源自48系女团的创始人秋元康。他表示,创立AKB48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全力奔跑的少女”。与传统意义上的明星不同,她们是一群不完美的女孩,但是在粉丝的见证和陪伴下,最终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明星。
AKB48
在这一“养成”理念下,SNH48吸引了一批有梦想,但条件不甚优越的女孩。在人们熟知的几位成员中,鞠婧祎在进入组合前,就参加过选秀;李艺彤则是热爱日系文化的二次元少女,为进入组合,连续参加了两届选拔。
出道后,她们不是隔着屏幕才能见到的大明星,而是住在集体宿舍,每周扎根小剧场公演的小偶像。
剧场之外,她们的日常生活也被塑造成一场真人秀,从线下的握手会到线上的粉丝交流APP,她们高强度曝光着自己的生活,也需要时时刻刻向粉丝提供情绪价值,甚至要在心智不成熟的年龄,处理性骚扰带来的冲击。
14岁入团的费沁源透露曾在握手会受到性骚扰
在这场精心设计的养成游戏中,所有的支持与爱意,被换算成了清晰可计的金钱:30元左右的一张握手券,兑换的是10秒钟的面对面交流;花费几元到几十元不等,可以发送一次线上聊天消息;花钱为偶像打投,就可以为她赢来更多的舞台、更好的资源。
当粉丝的情感被彻底量化,几百名女孩的人气高低,便一览无遗。而这种差距在竞争中不断被对比和放大,最终集中呈现在每年夏天举办的SNH48年度总选中。
鞠婧祎在获得2016、2017两次总选第一后,获得了个人工作室的奖励
为了激发偶像及粉丝之间的竞争欲望,公司年复一年地制定并升级这场氪金游戏的规则,将偶像未来一整年的工作资源,与总选排名直接挂钩。
以今年的总选为例,第一名能够获得个人宣发团队;进入前三,可在国内城市举办粉丝见面会等;排名前七的成员也能举办粉丝见面会,只不过场所降级为团体所在地的剧场或Live House。
相对应的,是规则对于底层偶像尊严赤裸裸的惩罚。2021年的总选新增“现场淘汰制”,在近200名成员中,无法进入前148名的成员,会在名单公布后乘坐大巴车离开,甚至没有留在现场看完总选的资格。
SNH48 2021年度总选规则
公布成绩,像是在宣布一场无声而残酷的厮杀结果。
获得过总选第三的黄婷婷,最初曾因为紧张到过度呼吸,引发呼吸性碱中毒,未等到自己的名次宣布,就被工作人员扶下舞台。
14岁入团,因一张元气面庞被寄予厚望的费沁源,在参加总选的第七年,名次骤跌至第24位。她当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不断捶地,最后哭到晕厥倒下。
在竞争中,表露野心的人才能生存。鞠婧祎就曾在总选前直接下场催票。这在当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争议,但也助她在第一次总选就获得了第四名。
在这样人为制造的封闭高压环境下,不少SNH48的成员都患有心理疾病。
郝婧怡进团第二年就诊断出重度抑郁倾向
这场消耗金钱、心力,让女孩们相互竞争的游戏,最终换来的,是丝芭传媒在一届总选中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元的收入。
粉丝们为偶像打投的金钱,只有极少的比例回流到偶像个人身上。公司口中承诺的资源,也常常流于形式,要么敷衍了事,要么迟迟无法兑现。
更重要的是,这个以金钱为最终目的的环境,在鼓励女孩们荒废正统偶像应有的舞台技能。
她们在公司并不像韩国练习生一样,能够接受系统的声乐、舞蹈技能训练。长时间以来,公司提供的只有固定曲目的培训,偶像们只能野蛮生长,各凭本事搏出头。
综艺《炙热的我们》
当她们在竞争中占据头部位置,有机会走出剧场,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后,才发现,海洋的规则和河流的规则是不一样的。
于是,离开,成了一批人的选择。
戴萌自述参加《青春有你2》后,才意识到对于职业的了解太局限
离开
2019年,曾获得SNH48总选第三的黄婷婷起诉丝芭传媒,要求解约。
她控诉公司对她缺乏演艺规划,存在不公平对待。当她想要学习更多时,公司却告诉她才艺不重要,实力不重要,学习也不重要。
那是她加入SNH48的第六年。
SNH48时期的黄婷婷
黄婷婷与丝芭传媒的合约拉锯战持续了三年,最终以她被判向丝芭传媒支付350万违约金告终。作为曾经的总选第三,她在丝芭传媒六年,被强制执行时仅查出9万财产,直到2023年才在亲友的帮助下,支付了全部违约金。
事业停滞的三年里,黄婷婷一直在为重新出发蓄力。
她去陈坤、周迅等人联合创办的“山下学堂”表演班学习,一部部试戏,从短剧角色开始演起。
今年,她终于在高质量长剧中,留下了令人难以忽视的角色——电视剧《沙尘暴》中的琴。
那是一个被拐卖至乡村后,被迫成为生育工具的女人,一次次的逃亡失败后,她用一把火点燃了围困她的囚笼。
剧中,黄婷婷将琴在绝望中的隐忍与爆发演绎得极具张力。粗粝的农妇扮相,更是让人很难将她与昔日作为偶像的黄婷婷联系在一起。
也有SNH48的成员出走后,选择换个舞台,继续唱跳。
2024年,加入组合8年后,28岁的李慧因为心态原因,宣布退团。
在团期间,李慧一直是一个小透明,常常站在灯光昏暗的角落跳舞,好不容易因几组昭和风约拍写真走红社媒,又被公司约谈,限制约拍,并要求上交社交账号。
图源:@塞纳河大腿子
她在退团微博里坦言“特别害怕夏天”,因为每到夏天,她都要不得不直面总选中排名靠后、被判定为失败的自己。
退出组合,转行团播的第一年,李慧在团播公会“千金府”拿下了99个冠军。一次夺冠后,她哭到嗓子沙哑,哽咽着说,过去8年,无论怎么努力,她从来没有过有光芒的感觉。
有粉丝嘲讽她作为偶像去做团播,是自降身价,但只有李慧明白,“被看见”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前阵子,48系的鼻祖,日本国民女团AKB48在东京武道馆,4天连开6场20周年演唱会。135名已毕业的成员齐聚一堂,提前半年训练编舞,合体演出,引发一波互联网回忆杀。
AKB48 20周年演唱会
与SNH48不同的是,一开始,创始人秋元康对于AKB48的构想就是“少女们梦想的跳板”,成员们可以借助AKB,走向更大的舞台。因此,她们的个人约可以外签其他经纪公司,想要退出组合,也可以好聚好散。
如今,AKB48的毕业成员们在不同国家,以不同身份活跃着。13岁就成为48系偶像的宫胁咲良,现在是韩国人气组合LE SSERAFIM的成员;三次获得总选第一的指原莉乃既是日本各大综艺的主持人,也在担任偶像组合的制作人。
10多年前,不少SNH48的成员憧憬着能成为和AKB48一样给人力量的偶像,或从大学退学,或开启在学校和剧场间奔波的生活。
难得的是,尽管如今的SNH48日渐衰微,那些给予粉丝力量的时刻,依然存在。
今年SNH48总选上,获得44名的梁乔将她有限而宝贵的30秒发言时间,分给了没有发言机会的队友龙亦瑞。
在发言中,她郑重地介绍2025年SNH48的剧场杰出贡献奖,属于龙亦瑞,并让导播给龙亦瑞一个镜头。
按照惯例,该奖项会颁给一年内参加公演次数最多的成员,并在总选时举行颁奖仪式。
由于马上合约到期,不参与2025年总选排名的龙亦瑞,本没有上台发言的机会。
于是,一年前的她转而将目标瞄准了贡献奖,想要借此在毕业这年的总选颁奖仪式上,获得发言机会,给自己的偶像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为此,她一年参加了160场公演,却在总选前一天,突然得知过往一直都有的贡献奖颁奖仪式被取消了。
龙亦瑞去找高层理论,一番沟通后,才为自己争取到了发一条微博的权利。
图源:@塞纳河大腿子
然而,总选当天只能坐在后台的她,突然从队友梁乔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龙亦瑞有些错愕,又感动不已,在队友们的目光中,哭着从后台走到聚光灯下,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
她的好友杨媛媛跑上前,为她扬起一场专属的彩带雨。
总选结束,粉丝连夜为龙亦瑞定制了一个奖杯,送到她的面前。
这一幕被讨论上热搜后,梁乔表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认为努力的人本就应该被尊重和看到。
龙亦瑞也没有借此大力宣传自己,而是呼吁公司保留这一奖项,并给予其应有的仪式,“不要让所有努力的人寒心,不是只有得到了名次才值得被铭记”。
偶像是贩卖梦想的职业。
哪怕女孩们的梦想被利用,在一届又一届的氪金游戏中,被卷入争斗厮杀的斗兽场,也总有人相互扶持,用真心照亮彼此。
荒诞的楚门秀背后,为梦想拼尽全力的她们,哪怕身心俱疲,依旧没有忘记初心,依旧带着对同伴的善意。
她们本应走得更远。
图源:@誰伴你也非一輩子_
部分参考资料:
1、腾讯娱乐贵圈 | 揭秘SNH48四年蔓延之路:偶像养成模式落地本土,粉丝砸钱爱的供养,除宅男还圈了四成女粉
2、凤凰网|丝芭传媒的偶像生意经:艺人解约违约金不断,粉丝打投集资不停
3、娱乐硬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SNH48又赚了一个亿
4、SNH48|青春盛典 让世界洋溢青春 2025 SNH48 GROUP年度青春盛典5月31日正式启动
图片来源:公开资料,网络,视频截图
点击「她刊」阅读原文